接着之前的文章，我们来继续探讨一下《洛丽塔》这本小说。
第三个证据。我认为洛丽塔是在谴责亨伯特，是纳博科夫对洛丽塔这个角色的看法。他说洛丽塔是自己在自己的小说当中最崇拜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是普宁，是我特别喜欢的小说《普宁》当中的角色。
说回洛丽塔，如果洛丽塔仅仅是亨伯特口中那个除了年轻美丽没有什么特殊逇庸俗的女子，那么纳博科夫为什么会崇拜她？纳博科夫会崇拜洛丽塔，是因为洛丽塔从亨伯特的身边逃跑了，她没有因为那几年的遭遇而变成一个精神上麻木堕落的人。我们注意一个细节，当剧作家让她去参加色情活动的时候，洛丽塔断然拒绝，虽然她承受了很大的代价。亨伯特也好，剧作家也好，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有魅力，有才华的人。
但是洛丽塔最终选择嫁给一个耳聋贫穷的退伍士兵。退伍士兵毫无才华，但是洛丽塔非常坚决的要生下他的孩子。因为她想证明，所谓才华对她来说已经彻底无效了。
洛丽塔的这个选择让我想到了之前讨论度很高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个小说是作者以自身的经历为蓝本，讲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是如何被老师诱奸。老师去诱奸少女，同样是以艺术的语言，充满魅力的话语去诱惑。少女一方面被这种话语所迷惑，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经历是太痛苦了，所以必须要合理化才能够减弱痛苦。
她要说服自己其实是爱老师的，但是后来作者也是主角的那个少女她醒悟了。她写到：老师虽然满嘴温良恭俭让，但是老师对温良恭俭让的真正解读是温暖的是体液，良有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节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这才是他话语之下赤裸的本质，这才是丑陋的真相。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作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小说当中的洛丽塔也死了。但是在死之前这个两个女孩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去戳破这个恶魔的谎言。
最后，我认为《洛丽塔》本质上是一个道德故事，最有力的证据，最直接的证据其实是纳博科夫在信里面自己写的，他说当你阅读洛丽塔时，请注意它是非常道德的。所以我们看这部小说，面对的命运其实很讽刺。因为它一开始被拒绝出版，被禁，因为大众认为它是反道德的。后来一批文人为它去辩护，说这个不是一个讲道德的小说，讨论的是人性。可是纳博科夫自己说这就是一个道德小说，而且是一个宣扬道德的小说。
这部小说真正道德的地方其实不在小说里，而是考验看小说的我们，作为读者的我们，作为陪审团成员的我们，我们必须有非常强大的心灵才能够戳穿亨伯特用语言布下的迷魂阵。而坚持自己一开始最朴素的那种道德判断：亨伯特就是有罪的，无论他显得多么有魅力，无论他的故事写的多么动听，他就是有罪的。而这部小说的辩护者，其实他们没有通过纳博科夫设下的考验，这些世界上最专业，最懂文学的人，全部都失败了。因为他们接受了亨伯特的辩护对他网开一面。
其实不是在小说中，而是在生活当中，我们面对的这种考验其实会更多。很多时候，我们被谎言所骗，我们为罪恶去开脱，不是因为谎言有多么高明，而是因为我们愿意去相信。因为我们内心其实也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角落，那些我们不愿意去面的的角落。我们为他人的罪恶开脱，本质上是为自己开脱。但纳博科夫想说的是去直视这些阴暗的角落，去诚实的做判断。如果我们内心有针对自己的陪审团，请你不要对他们撒谎，请你想一想洛丽塔，请你像她一样勇敢。
